“刚在洗手间滑了一下,不小心磕的。没摔到哪,不打紧。”郑号锡心头涌上几分暖意。这伤其实不算明显,方才连它的始作俑者都没留意到,不料竟让忙内远远地发现了。田柾国的确是个体贴而周全的弟弟,小棉袄似的,多的是温情的举动和言语,心细如尘。

但田柾国的细致不限于此。他在队里年纪最小,却有种独到的敏锐与聪慧,很多时候都洞察力十足,总能一针见血地说出些让人无法反驳的东西。

“这样......刚才洗手间的门一直关着,我在外面等了很久,都不见有人出来,原来是哥在里面。哥以后要小心,你是编舞队长,你伤着了,不能跳了,谁来带我们。”他看似完美无缺的谎言显然无法让田柾国信服。忙内静静望着面前不诚实的哥哥,眼神中有浓浓的探究意味,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照穿。

郑号锡瞳仁震了一震,隐隐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。但田柾国没有直接问出口,他便也不愿过早坦白。言多必失,何况男人真的八卦起来,比女孩要疯狂百倍,对于自己那档子不太体面的事,他暂时还不想闹得人尽皆知。

他点头嗯了一声,稍稍心虚地将忙内的关怀照单全收,而后便匆匆走掉,进厨房找吃食去了。成员们已经起得七七八八,走动声交谈声此起彼伏,宿舍里又是一派喧嚷而熟悉的晨间光景。郑号锡同擦身而过的金南俊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,那种瞬间放松下来的安详神态与方才的紧张拘谨对比鲜明。

田柾国没少见郑号锡笑,却没见过他这样笑,不同于兄长式的持重和蔼,也没有放送用的夸张搞怪,那笑容恬静又轻浅,却像藏有情愫万千,待放的水莲花般欲说还休,让人心里发烫。田柾国看得恍了神,两眼都有些直。

他跟着大伙在练习室里泡了一个上午,脑子里已经被新排的一连串舞蹈动作塞得满满当当,有些画面却依然挥之不去。郑号锡有些躲闪的眼神,因不安而微微颤动的睫毛,浅淡唇色上稍显突兀的细小红痕,以及最后那格外温柔的笑靥,都教他念念不忘,反复回想。

郑号锡正靠在镜子前调整呼吸,胸膛有节律地起伏。他敛去多余表情时显得难以接近,看起来十分冷漠,又或是冷艳,像朵高岭之花。有趣的是,在那副坚硬强势的外表下,仍留有一些脆弱柔软的东西,每当他试图隐藏,就显得欲盖弥彰。然而瑕不掩瑜,他的矛盾使他更迷人。

常说女人如书,男人也没差,但郑号锡似乎只愿意让金南俊读懂他。田柾国脑内再度闪过他今晨的笑容,很玩味地挑了挑眉毛,有些字句梗在喉头,却不打算问出口。

多说无用,在郑号锡染上更多属于别人的,斑斓混杂的色彩之前,他得争分夺秒,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最难以忘怀的一章。田柾国相信,来得早不如来得巧,在这出多角戏里,自己的出场顺序刚刚好。

田柾国这厢小算盘打得飞起,郑号锡那边却无暇顾及。他一口接一口地灌水,运动后大量分泌的内啡肽带来酣畅淋漓的醒神快感,丝毫不输情爱载体多巴胺。流泪不如流汗,他尚算年轻,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将一场错爱代谢完全,彻底排出心房之外。

所以几天之后,当田柾国在彩排待机的空档提起这回事时,郑号锡没加思索,便爽快地点头承认了。想也知道,忙内那天早在门外听了个八九成,再瞒下去也没必要。对于田柾国这个从未参与却总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主角,似乎不该再遮遮掩掩。如果能够感动他,金泰亨的单相思被掰作了双箭头,那更是成人之美。

周围人四处走动,各忙各的,暂时没人注意他们这一小块地方的动静。田柾国一直靠得很近,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询问交谈,翕动的双唇反复擦过他的耳廓,伴随着微温的吐息,痒而热,仿佛是恋人调情的亲密动作。郑号锡被那触感弄得想笑又想躲,反被一把箍住肩膀扳转了身子,直直迎上田柾国的双眼。

“号锡哥,你还没有死心对不对?”田柾国不依不饶,明知故问。

“......早死了。人心肉长,坚持那么久,我也会累的。”郑号锡半虚半实地应着,发现长痛不如短痛,摊开来讲比躲躲藏藏更加轻松。然而自白的言语有如粗砺的沙砾,摩擦得他胸口生疼,喉咙干涩。他拧开手中的矿泉水,浅浅抿了一口。

“那太好了。” 田柾国很开心地笑,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,得了奖励的孩童般意气洋洋。他一把捞过郑号锡握着的塑料瓶,也不像其他人那样仰着头隔空倒,而是直接把瓶口贴到嘴边畅饮,喉结上下滚动。

真的还是个小孩,开心起来连洁癖都忘记。郑号锡转念一想,不大对,田柾国好像一直都爱从自己嘴边讨东西吃,也不单是这次。但这一回有所不同,他没说要,但郑号锡仍然心甘情愿地给,不为什么,只因为那是金泰亨,郑号锡乐得成全他们。

“你们一直走得很近,他是什么心思,你应该也看得出来。如果是因为顾忌我,大可不必,中意他就去追吧。” 郑号锡抽出田柾国手中的布质姓名牌,将那缠乱纠结的系带理理顺,重新帮忙内戴上。他一面仔细绑着固定用的绳结,一面不急不慢地开口,仿佛说的都是别人的逸事,同自己全无干系。

“可是我不喜欢他。号锡哥,我喜欢你。” 田柾国抬了手臂让他动作,望着他比布条还要细上一些的修长手指,言语间没有一丝犹豫,“你喜欢他有多久,我喜欢你就有多久。”

“好好好,我也喜欢你,队里的每个人我都喜欢。”郑号锡不以为意,语气像忙碌家长在敷衍小孩的幼稚问题。他淡定而麻利地绑好了两侧绳结,手指旋即移上田柾国半开的领口,帮他去扣那两颗绷开的塑料纽,“别哄哥开心啦,就你们那个腻歪劲,有时我都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。”

因为你总是只看着泰亨哥。如果我不呆在他旁边,你根本就不会留意到我。田柾国悻悻地腹诽,如梦初醒。原来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一直在起反作用,那些迂回曲折的心思从来都没能传达成功。因为害怕被拒绝,所以只敢暗地观望,不敢明面争抢,他输在过于隐忍,别扭与沉默。

两人间的距离几乎同那日清晨一般近。郑号锡开合的唇上还沾着层薄薄的水迹,在明亮而不刺眼的光线里呈现出一种莹润的色泽,显得秀色可餐。田柾国突然很后悔那天早上没敢吻他,现下众目睽睽,根本不能偷香,看得到亲不着,抓心挠肺地难耐。

其时田柾国并没有在门口站上多久,也没有从头到尾听得完整,只捕捉到一些最关键的词句,但已经足够印证长久以来的无数猜想。郑号锡那副被蹂躏过的颓靡模样让他心尖颤抖,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以吻安抚,将无尽的疼惜与深藏已久的恋慕悉数剖白。但看着郑号锡迷茫的表情,感受到他轻微的抵触,田柾国竟觉得趁虚而入不太道德,硬生生将那股唐突又热烈的冲动忍了回去。他唇上有伤,大概心里也一样,田柾国不敢再惊扰他。

爱使人自私。更深一点的爱令人君子。

然而田柾国再也做不到那么超脱。他满肚子的懊恼,想着如果那时吻了郑号锡,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,也许这哥哥就不会再说出这么令人上火的话。接受也好,拒绝也罢,他不愿郑号锡再用那种毫无波澜的眼神看他。郑号锡从来都只把自己当成弟弟,但金泰亨和金南俊之于他也是弟弟,一个得到了他全部的爱,一个是他眼中特别的存在,而自己就只是小辈,会被他包容疼宠,却无法让他脸红心动。

年龄一直是他的优势,到郑号锡这反成了短板。这种差别待遇让田柾国十分不甘。

“走吧,上台了。大家都在等你。” 郑号锡早已走在前头,远远地招呼他。

田柾国扶了扶帽子,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,同郑号锡并肩而行,目光坚定。

知难而退不是忙内的作风,如今他只会越挫越勇。田柾国固执地相信,世上很多事并不是那么讲究先来后到,谁笑到最后,谁笑得最好。

毕竟来日方长,花愿落谁家,远未见分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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